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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在辦公室碰到時硯女朋友了。”

“……”

阮之之囧,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情專門打電話過來。

顧念看她沈默,嘖嘖稱奇道:“沒想到你們的感情發展得這麽迅速,這才剛談了一個月就已經這麽難分難舍了,人家開個研討會的功夫都得眼巴巴地過去找。”

阮之之臉上燒起兩團紅霞:“你就別打趣我了,趕緊操心你的造人計劃吧。”

對方被她噎了一下,不甘示弱地反駁:“我跟風瑾這都老夫老妻的了,哪比得上你們熱戀中的小情侶濃情蜜意啊。”她說到這裏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補充道,“話說之之,你跟時硯……發展到哪一步了呀?”

“……就是仍然很純潔的那一步。”

顧念驚訝:“不會吧?你們兩個人的歲數加起來都快六十了吧,還在這玩柏拉圖呢。”

阮之之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回答:“你以為誰都是你跟程風瑾嗎?剛在一起,就迫不及待的深入了解,靈肉結/合。”

“哎呀,被你這麽一說我還有點不好意思呢。”

“……不要這麽做作好嗎?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說,你大清早的給我打電話,就為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嗎?”

“我們都這麽久沒有好好坐在一起吃個飯聊聊天了,打個電話聯絡感情怎麽就無關緊要了?你真是有異性沒人性。”

……

兩個人就這麽抱著電話聊了很久,最後還是顧念學校那邊有工作要做,才依依不舍地掛斷。

她跟顧念之前的感情已經深厚到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可以猜中彼此的心思。

就在剛剛那通電話的時間裏,阮之之想了很久,還是沒有把陸婉儀的事情告訴她。

這畢竟不是什麽好事,再說顧念這個人平時嘴上又沒有個把門的,萬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那她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到明天自己陪她去醫院把手術做完,再讓她好好修養幾天,很快,生活還會繼續。

阮之之坐在床上想了會兒心事,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九點了。

她跟顧念的電話粥竟然煲了一個小時之久。

今天是周末,她跟時硯約好了十點鐘出門約會。

想到時硯,一顆心很快又變得甜甜的了。

她從床上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開始洗漱裝扮。

現在已經是四月底,雖然偶爾會有冷風,但是溫度基本上已經穩定在25度以上,總之不會再讓人覺得冷。

阮之之洗漱完畢之後,對著衣櫥看了很久,來來回回試了三四件衣服,最後終於選擇了一套白色針織衫和黑色闊腿褲。

換好衣服之後,她又坐在梳妝臺前,認認真真地畫了一個妝,鄭重到一條眼線來來回回畫了三遍才滿意。

這邊她剛收拾好,時硯的微信消息就發過來了,說已經到了小區門口。

於是她也沒心思考慮搭配什麽包什麽鞋了,隨便穿了雙尖頭涼鞋拿了個錢包,就急匆匆出了家門。

她不想讓時硯等,因為他已經等了她太久。

一路走到小區門口,時硯正倚在車身上看她。

跟以往相比,算得上是盛裝打扮的阮之之低頭撩了撩頭發,覺得有些羞澀。

時硯走過來幫她打開車門,她坐上去之後又幫她系好安全帶,這才折回去繞了一圈上車。

阮之之坐在副駕駛座上,透過車窗發現小區門口的保安正在津津有味地盯著他們兩個人看。

瞬間有些難為情,清咳一聲,她轉過頭來,有些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時硯,我們今天去哪裏啊?”

時硯已經啟動了車子,一只手握著方向盤,另外一只手伸過來握了握她放在腿上的手:“想逛商場嗎?”

聽到他說逛商場,阮之之瞬間眼睛一亮,忙不疊地點頭。

由於顧念前段時間拋棄她成為了已婚婦女,所以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跟朋友一起逛過商場了。

於是二十分鐘之後,時硯的車子停進了a市一家高端購物商場的地下停車庫。

阮之之下了車,覺得這裏有些眼熟,回憶了一下,想起來幾個月之前,她來這個商場陪顧念試過婚紗。

時硯把車停好,走下來很自然地牽過她的手:“走吧。”

阮之之笑了,往他身邊靠了靠:“時硯,你有沒有什麽要買的,我買給你啊。”

對方挑眉:“你這句話是不是說反了?一般不應該是男朋友給女朋友買禮物嗎?”

“可我們不是一般人啊,再說了,你對我這麽好,多少也讓我表示表示嘛。”

“別想了,沒可能。”

“……小氣鬼。”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幼稚地聊著天,然後走進了商場電梯。

由於今天是周日,所以來逛商場的人很多,有抱著孩子恩恩愛愛的一家三口,有抱著飲品嬉笑聊天的閨蜜,當然也不乏像他們這樣手牽著手的情侶。

阮之之看了一會兒,感嘆道:“我以前一直覺得在公眾場合牽手特別傻,可是現在突然能理解那些情侶了。”

太喜歡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分開。

兩個人走到一家裝修精致的家居創意館門口,阮之之平時就很喜歡這些小物件,所以看到櫥窗裏正在旋轉的音樂盒之後,瞬間就走不動路了。

時硯很適時地問:“進去看看?”

阮之之點頭,兩個人走進去之後才發現這間創意館很大,裏面的東西從飾品到家具一應俱全,逛得人也很多。

時硯看起來對這些小東西興致缺缺的樣子,不過阮之之毫不在意,一個人逛得津津有味。

她逛了一圈,視線停在櫃臺上一個精致小巧的旋轉木馬上面。

這個旋轉木馬看起來有些特別,它是用木頭制成的,摸上去表面很平滑,中間的旋轉平臺上有四匹木頭刻成的小馬吊在支桿上,每一匹馬的顏色都不同,額頭上還點綴著五顏六色的燈。

阮之之把它拿起來看了一會兒,很快就有導購走過來:“小姐眼光真好,這個樣式的旋轉木馬我們店裏就只剩這最後一個了。”

一直站在旁邊的時硯打量著她的神色,問也不問,直接就跟導購員說:“把這個包起來吧。”

阮之之一楞,趕緊拽了拽他的袖子,小聲道:“我還沒說要呢。”

時硯皺眉:“這麽喜歡,為什麽不要?”

阮之之嘆氣,趁導購員沒看到輕聲跟他耳語:“我剛剛看了眼標簽,這麽小的一個旋轉木馬要買328,太貴了,劃不來。”

“我給你買。”

阮之之聞言立刻搖頭:“好好的你給我買東西幹嘛。”

時硯垂眼,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回答:“後天就是五月一號了,提前給你買勞動節禮物。”

阮之之:……

導購員聽到他簡直生硬到極點的理由也楞了楞,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些羨慕地說:“小姐,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阮之之有些無言以對,欲言又止地看著時硯買了單,直到兩個人走出店門口,才十分嚴肅地跟他說:“時硯,我跟你說過了,我有手有腳養得活自己,不想老是花你的錢。”

對方手裏提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包裝袋,揉了揉她的頭發:“可我就是想給你買。”

阮之之被他難得寵溺的語氣堵得啞口無言,半晌才鼓起嘴勉強道:“那好吧,下不為例啊。”

隨後兩個人逛了逛,又走進一家銀飾店。

這間店跟上一家比起來就顯得有些冷清了,不過當阮之之踏進店門的時候,很快就找到了原因。

這家銀飾店看起來很高檔,不太像她之前喜歡逛的那種夜市路邊攤。

阮之之心裏頓時警鈴大作,拉拉時硯的手轉身正想走,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眼前一位笑容甜美的導購員快步走過來,開口把他們叫住:“小姐都進來了就逛逛嘛,我們店裏所有的銀飾品都是經由獨家設計師設計之後制作出來的,每一樣都只有一個,帶出去絕對是獨一無二的,不用擔心跟別人撞。”

說完,她動作麻利的用鑰匙打開櫃臺,從裏面取了一條細細的銀鏈子出來,展開懸掛在阮之之面前:“這條項鏈叫天使之心,是我們上周才來的新品,只有這一條,制作非常別致。”她打量著阮之之的神色,看對方有些猶豫,於是非常熱情地道,“不如試戴一下吧?小姐你長得漂亮皮膚又白,配上這條粉水晶一定很好看。”

阮之之就在對方糖衣炮彈的攻勢下,稀裏糊塗地讓她把這條項鏈給自己戴在了脖頸間。

導購員給她戴上之後,又拿過來一面小鏡子:“看看,多好看啊,不信問你男朋友。”

這面小小的鏡子裏剛好可以看見阮之之瑩白如玉的脖頸,一條細細的銀鏈子溫柔地纏繞在她頸間,襯得兩根鎖骨愈發伶仃纖細。這條銀質項鏈的正中間被打磨成一朵小小的花,每一朵花瓣都栩栩如生,花骨朵處鑲嵌著一顆清透渾圓的粉水晶,看上去溫柔又妥帖。

阮之之看著鏡子裏的花骨朵,心裏有些猶豫,這條項鏈好看是好看,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價值不菲,至少也要上千。時硯才剛給她買了一個328塊錢的旋轉木馬,她怎麽好意思再讓他破費。

想到這裏,她伸手想把項鏈取下來,正要說自己不喜歡,下一秒,卻從鏡子裏看到男人伸手擋在了她前面。

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鎖骨,摩挲了一下那顆小小的花朵,動作很暧昧,卻也並不讓人覺得輕浮。

“買單吧。”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像雪花,很快就融化在空氣裏。

阮之之扭過頭來,認真道:“時硯,我不喜歡這個,真的。”

對方直接無視了她。

一旁的導購聽他說要買,立刻喜形於色,態度較之前更加熱情周到:“好,那我現在就去給您護理一下項鏈,再包裝一下。”

時硯點點頭,一只手插在口袋裏,舉步,懶懶散散地去收銀臺買單。

阮之之從後面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手腕被女孩手上溫柔的氣息包圍,他心一軟,腳步不受控制地停下來。

回過頭來,卻看到阮之之一張委屈的臉:“時硯,我們不買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讓你破費了。”

他笑,忍不住伸手在她白嫩的臉上捏了捏:“六一好像也快到了,就當是提前送你兒童節禮物。”

兒童節……

阮之之腹誹,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最終還是拗不過時硯。

導購員滿面春風地把他們送出來,阮之之看著時硯手上提著的兩個袋子,抿了抿唇,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一點,熱情提議道:“時硯,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我們現在去買吧,我上個月發的工資都沒怎麽用,正好給你買點什麽。”

時硯搖搖頭,想也沒想地就拒絕了她。

阮之之沒有氣餒,再接再厲地正想說些什麽,突然——

“之之?”

這道突兀的聲音從他們正前方傳過來,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有些嚴厲,帶著幾分遲疑,落在她耳朵裏,簡直就像是警鐘一樣震耳欲聾。

阮之之帶著幾分僥幸地擡頭朝發出聲音的方向望過去,下一秒,立刻心如死灰地垂下了眼。

時硯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

阮之之眨了眨眼,而後一字一句,有些不知所措地開口:“時、時硯,那是我媽……”

☆、39.C18·睡前故事

十分鐘後, 三個人坐在商場裏一家滿記甜品店裏。

生平第一次跟男朋友逛街被家長抓到的阮之之,就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現在有些不知所措地低頭玩手指。

氣氛很安靜, 她小心翼翼地擡眼,果然看到自己的媽媽正在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毫不掩飾地打量著時硯。

再偷偷看一眼時硯,只見對方唇角抿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不躲不閃,很有禮貌的回望對方。他的態度不卑不亢, 這麽匆忙的見面好像也沒有讓他感到慌亂。

阮之之感嘆, 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啊。

果然, 阮媽媽打量完畢之後,低頭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而後看著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來:“之之,談戀愛了怎麽也不跟媽媽說一聲呢?”

是指責的語氣, 無端地讓她有些意興闌珊。

有些時候阮之之會想,她跟自己母親之間的關系到底該如何定義。

她高中的時候, 父母離異, 父親留下一筆優渥的撫恤金, 然後就與這個家徹底斷了聯系。此後除了逢年過節例行公事的打個電話之外, 再無問候。

而母親離婚之後似乎是想用工作來麻痹自己,陪伴她的時間越來越少,同時開始長時間的出差。

那段時間阮之之一直都很想逃, 高中畢業之後她一個人備考托福, 申請學校。後來被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錄取之後, 媽媽還是沒什麽反應,只是把那筆撫恤金拿出來,送她出了國。

其實潛意識裏,阮之之很想和自己的母親親近,因為在她心裏,母親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她就算是再不稱職,好歹也一手將她養到這麽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覺得母親在下意識地拒絕她的親近,同樣的,也並不想來親近她。

也許是因為,面對著自己的時候,會讓她聯想到那段失敗的婚姻。

她想起往事,怔怔出了神,時硯看她不回答,適時地開口道:“因為我和之之剛確定關系不久,可能她是想過段時間感情穩定些了再告訴您吧。”

說罷,服務生恰好端過來飲品。

時硯起身,動作周到地端了杯熱茶放在阮媽媽面前,而後,又把阮之之喜歡喝的西瓜冰遞給她,輕聲道:“喝吧。”

阮之之看他,聽話地伸手接過了。

對面的阮媽媽看到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小動作,想了想,斟酌著開口:“你跟我女兒認識多久了?”

時硯張張嘴正想回答,卻被一旁的阮之之搶了先:“媽,我來跟你介紹吧,他叫時硯,我們兩個人以前是大學同學,去年年底的時候因為都在a市工作就偶然認識了,時硯現在是a大的一名大學教授,和顧念一個學校的。”她一口氣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們已經在一起一個多月了,他對我很好,我們兩個是很認真的在交往,以結婚為目的的那種。”

阮媽媽聽到她說對方的工作是名流大學的大學教師,態度立刻好起來。

原本,她看這個男人樣貌長得過於招人,眼神又有些陰郁,還以為對方是一個靠著臉招搖撞騙的情場浪子。不過大學教授,聽起來倒是一份很讓人滿意的體面工作。

想到這裏,她笑了笑,嚴厲的眉眼也緩和下來:“大學教授啊,那是不錯,待遇好,福利也好。”說完,她轉臉望向之之,“你這個孩子也真是的,談戀愛就要第一時間告訴媽媽,你都已經是二十六的大姑娘了,媽媽每天做夢都想看著你結婚。”

阮之之聽出她語氣裏真心實意的愛護,老老實實地低頭認錯:“我錯了媽媽。”

阮媽媽喝了口熱茶,想了想,開口問時硯:“冒昧地問一句,除了大學教授之外,你還有做別的生意嗎?”

時硯笑了笑,語氣很自然地回答:“私下裏有跟朋友做些投資,運氣好,掙了點錢。”

阮媽媽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那,在a市有沒有房?”

阮之之拿著勺子挖西瓜球的動作一滯,擡眼,有些不讚成地望向媽媽,正欲反駁,卻被時硯輕輕握住了手。

她轉頭,只看到他一雙漆黑漂亮的眼睛:“在蓮花湖旁邊買了一套,等將來結婚,如果之之喜歡的話,我會考慮在市區裏再買一套。”說完,他轉頭看了阮之之一眼,“之前我一直是一個人,生活中沒什麽需要用錢的地方,所以手頭上還有些積蓄。”

“這樣啊,那很好。”阮媽媽聽到這裏,基本上覺得這個女婿已經無可挑剔了。

剩下的時間度過的十分愉快,阮之之第一次發現原來時硯的臉上也可以出現這種如沐春風般的笑容,而且他跟長輩說話的時候,不那麽諂媚,不急於插嘴,卻又總能恰到好處地接上話。

她還以為,時硯這個性格,見到誰都是一樣冷冰冰的。

聊了一會兒,阮媽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她低頭看了一眼腕表,而後道:“時間也差不多了,之之,媽媽這次過來也是臨時出差,只能住一晚,明早就走了。”

時硯聽她說完,才開口:“明早什麽時候?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送您去機場。”

阮媽媽笑著擺擺手拒絕了:“不用不用,我跟同事開一輛車過去就行了。”

就在談話進行到尾聲的時候,阮媽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看似不經意地提起:“不知道,你父母是做什麽工作的?”

阮之之心裏一沈。

時硯正在喝水,聽到對方的詢問,他的動作仍然很優雅,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

喝完水,他放下水杯,十分從容地回答:“父母在我八歲的時候就已經不在了,我小時候都是家裏親戚在照顧。”

剛剛還笑容滿面的阮媽媽,一時沒反應過來,笑容僵在了臉上。

阮之之看她這副模樣有點著急,脫口而出道:“這沒什麽的,我讀高中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可我現在不還是過得很好。”

阮媽媽看自家女兒為了維護男朋友家醜都能外揚,忍不住沈了語調:“瞎說什麽呢。”

一次原本應該十分愉快的見面,因為臨別前的這個問題,似乎染上了一層小小的陰霾。

聊完之後,在阮媽媽的要求下,阮之之只好不情不願地跟著她離開。

時硯看起來並不在意,把手上提著的兩個袋子遞到她手上,禮貌地跟她們道別。

臨走的時候,他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晚上回去打電話給我。”

阮之之心裏稍微定了定,依依不舍地點頭。

***

回家的路上,阮媽媽開車,阮之之坐在副駕駛座上,手裏抱著那兩個紙袋,母女倆一路無話。

由於阮之之不會做飯,家裏並沒有多少食材,所以晚飯吃得很簡單,阮媽媽炒了兩個清淡小菜,煮了一鍋陽春面。

飯桌上依然很安靜,阮之之從小就被父母教育,食不言寢不語。

可是吃著吃著,卻是自己向來嚴厲的媽媽先開口:“之之,關於你跟時硯的事情,你是怎麽想的?”

阮之之對於她的問題毫不意外,她回答地很快,口吻也很堅定:“媽媽,我真的很喜歡他,我已經想好了,一定要跟他結婚。”

阮媽媽嘆氣:“這個時硯自身條件是挺好的,年紀輕輕就有車有房了,可是之之,他那樣的家庭……你怎麽知道,心理不會有什麽問題。”

幼年時期父母雙亡,這跟普通的離異家庭出來的孩子是不一樣的,離異家庭的孩子只是失去了一個完整的家庭,卻並沒有失去父母的疼愛和教育。可是父母雙亡,這意味著在時硯從小到大的人生裏,是完完全全沒有親情,沒有溫暖,也沒有人來引導的。

他的人生中缺失掉了親情這麽一個重要的部分,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特殊的生長環境,沒有發展成一個心理變態就已經很不錯了,她又怎麽能放心地把女兒交給他,去圓滿他殘缺的人生。

阮之之聽出她話裏隱含的意思,沒來由地有些煩躁:“媽媽,時硯他的心理沒有問題,他很健康,很優秀,也很愛我,我們在一起很快樂。”放下手裏的筷子,她擡頭,一字一句對上阮媽媽的眼睛,“您不是說過嗎?怎麽樣都好,只要我願意認認真真地交男朋友,聽話的結婚,您都不會管我的。”

從小到大在阮媽媽眼裏,自家女兒一直都是一個性格極其內斂的人,幾乎從來不會用這麽強硬的態度跟她說話。

她的眉頭忍不住皺起來,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之之,不是媽媽古板,不理解你,你仔細想想,他的父母八歲的時候就過世了,他說是親戚照顧他,可是這年頭,去哪裏找這麽不求回報的親戚?我猜他年幼的時候一定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白眼,這種人長大了最容易形成反社會人格。現在你們認識的時間短,可能你還沒有發現,但是以後如果你們結婚了,婚姻裏多得是一些雞毛蒜皮亂七八糟的小事,時間一久,他的本性就會暴露出來,到那個時候,你再想離婚就晚了。”

不想聽。

這些話阮之之一個字都不想聽。

“媽媽。”她終於受不了了,把碗筷往桌面上一放,開口打斷她,“我吃飽了,想休息了,今天就不幫您洗碗了。”

說完,她起身快步上了樓梯。

身後傳來母親的嘆息聲,聲音不大,卻很沈重。

阮之之回到臥室裏,把門關上,抱著龍貓抱枕躺在床上,這才覺得世界重新清靜下來。

她安靜地蜷縮在一角,不知為何有些心煩意亂。

就這麽呆坐了一會兒,她從床上爬下來,打開了今天時硯給她買的禮物。

她先是打開了那個小小的旋轉木馬,拿出清潔布極愛惜地把木馬的邊邊角角全都擦幹凈,又抱著看了半天,然後才放到床頭櫃上最顯眼的一個位置。

緊接著,又拿出那條細細的銀質項鏈小心翼翼地戴上。

這條項鏈真的很漂亮,水晶的質感也好,阮之之盯著花骨朵中間那顆小小的粉水晶,想起剛剛在店裏試戴的時候,時硯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鎖骨,心跳變得有些急促。

時硯現在在做什麽呢?吃過晚飯了嗎?是不是也像她一樣……正在想他?

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她凝神聽了聽,發現客廳裏面已經沒有動靜,想來媽媽一天奔波勞碌的,現在應該也累了。

她覺得自己剛剛那麽跟媽媽說話有些不孝,可是,她又沒有辦法容忍別人在自己面前詆毀時硯。

時硯怎麽會有心理疾病呢?

就算他說過他曾經得過抑郁癥,可是在阮之之心裏,這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更何況時硯現在的狀況很好,她跟時硯相處這麽久,從來沒有覺得他是一個病人過。

他們都是一樣的,正常的。

她就這麽胡思亂想著,想到臨別的時候時硯說了讓她打電話給他,幾乎是有些急切地拿起手機,摁下那串已經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剛“嘟”了兩下就被對方接起來。

那邊的氣氛不像她這裏一樣靜謐,有些嘈雜,隱約夾雜著風聲。

“時硯,你在外面嗎?”

“嗯。”男人的聲音透過電子設備不輕不重地傳過來,帶著幾分沙啞:“家裏沒煙了,我出來買幾包。”

“不是跟你說了嘛,吸煙對身體不好。”阮之之聽他說去買煙,立刻忍不住念叨,“你看看那些過來人的病例,凡是步入中年後患肺癌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吸煙者,而且你嗓子現在都有些啞了,再吸煙以後會更難受的。”

他笑了,聲音沈沈的,帶著幾分克制:“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懷念煙味。”

阮之之一聽到他笑就沒脾氣。

她乖乖地住了嘴,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視線停留在天花板上,一顆剛剛還惴惴不安地心就這麽奇異般地安定下來。

兩個人很久沒有開口,電話也沒有被掛斷。

聽著手機那頭時硯的呼吸聲,她才感覺到安穩。

這種感覺就像是,無論這個世界有多麽殘酷,只要有他在,她的小小天地就依然會花團錦簇,歲月靜好。

半晌,她開口,柔柔地說:“時硯,我想你了,你想我嗎?”

電話那頭的男人聲線依舊冷冽,聽她這麽說,口吻裏有些無奈意味:“你說呢?”

阮之之撲哧一聲笑了,頓了頓,她又有些抱歉地說:“時硯,對不起……今天我媽媽說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況且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選擇想要的愛情和生活。”

“之之,該道歉的是我。”他開口,向來淡薄的聲音裏難得有了歉意,“我不太會跟長輩相處,但是我保證,以後一定會認真學習。”

是啊,從八歲以後,他的身邊就沒有長輩了,又怎麽會知道如何相處。

阮之之心裏的那點酸越來越多,她眨了眨有些澀的眼睛,嘻嘻哈哈地跳過了這個話題。

“時硯,我睡不著,你給我講個故事聽吧。”

電話那頭,時硯一個人走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聽她這麽說,在路邊拐角處找了個巷口停下。

他用肩頭把手機頂在耳邊,拿出那個藍色打火機,動作利落地伸手點燃一支煙。

黯淡月色裏,他的指尖燃起一簇火焰,襯得漆黑的瞳孔明了又滅。

他開口,聲音比徐徐吹過的晚風更沈迷:“從前有一只孤獨的兔子,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朵玫瑰。玫瑰很美,被花叢包圍。她看到兔子一個人,就主動開口跟他聊天。兔子愛上了玫瑰,但他不喜歡別人對她覬覦的眼神,所以試著把玫瑰摘下來,但卻被莖上的刺紮破了手指。他知道,玫瑰並不想跟他走。於是兔子明白,愛情需要忍耐。”

阮之之抱著手機靜靜地聽,聽到這裏,突然想到時硯手臂上的那個法語紋身。

愛是恒久忍耐。

她覺得自己的手有點抖。

“於是他就一直默默看著她,後來玫瑰被園丁移到了另外一片森林,兔子就也跟了過去,他試著接近她,可是玫瑰看起來卻好像不認識他了。兔子想這樣也好,因為以前的他很自卑,他也希望自己現在可以用更好的樣子重新認識她。”

四周很安靜,靜到阮之之甚至可以聽到煙草燃燒時發出的聲音。

“然後呢?”

“然後……可能是兔子真的變好了,玫瑰越來越依賴他,直到有一天,玫瑰告訴他,那是愛情。”

眼淚吧嗒一聲掉下來。

阮之之捂著嘴,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時硯一支煙抽完,找了個垃圾桶把煙頭撚滅,語氣裏有笑意:“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該睡了,我的小玫瑰。”

☆、40.C19·手術

阮之之第二天一大早起來, 媽媽就已經離開了。

她洗漱完從樓上走下來,看到客廳的餐桌上擺著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和一疊色澤金黃的雞蛋餅。

嘆了口氣, 阮之之走過來吃飯,一邊吃一邊反思自己昨天對待媽媽的態度。

自從父母離婚之後,她一直都覺得母親獨自撫養她很辛苦,她一個女人,這麽多年來一直在職場打拼, 直到現在都沒有再嫁。反觀她的父親, 在離婚後不到兩年就已經重新組建了幸福的家庭, 現在連孩子都出生了。

阮之之想,等到這陣子過去,媽媽氣消了,她一定要找個時間, 母女二人認認真真地聊一次。她得告訴媽媽,時硯對她來說的重要性。

潛意識裏, 她明白, 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時硯。不僅僅只是因為她愛他, 更因為, 她擔心如果自己離開時硯,他的世界會徹底陷入黑暗。

她剛認識時硯的時候,覺得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冷冰冰的, 他甚至沒有一柔軟的靈魂, 只有一雙讓人膽戰心驚的眼睛。

可是這段時間, 他們在一起之後,她感覺得到,時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改變。

他的身上有了些許煙火氣息,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個鮮活的人。

阮之之腦海裏想著心事,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頓飯,然後妝也沒花,隨便穿了身舒適的t恤和牛仔褲就出了家門。

陸婉儀到現在都沒有打電話給她,可能是心裏害怕會麻煩到她。

可是她怎麽會忘記,今天是陸婉儀做手術的日子。

之前兩個人約好的,早上八點在市區醫院門口見面。

阮之之一路走到小區門口,急匆匆打了輛車,上車之後,她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地給陸婉儀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起來,那端陸婉儀的聲音有些欲蓋彌彰的冷靜,故作輕松道:“之之,你起的好早啊。”

阮之之有點心疼她,卻也只能陪著她一起輕描淡寫:“對啊,我已經坐上車啦,現在時間還早,應該不會堵,我估計二十分鐘左右就可以到醫院了。”

“我也差不多,那我們一會兒在醫院門診樓門口見。”她的聲音停了一下,然後,控制不住地有些哽咽,“之之,謝謝你。”

電話掛斷之後,阮之之忍不住嘆氣。

昨天一整個晚上,陸婉儀又是怎麽熬過來的呢?

二十分鐘後,阮之之準時到達市區醫院門口。由於今天是周末,向來人滿為患的市區醫院更是人山人海,排隊進停車場的長隊甚至都排到了馬路上。

道路中央的交警正在焦急地比手勢維持秩序,阮之之下了出租車,快步朝門診樓的方向走過去。

剛上了臺階,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陸婉儀,她看起來精神不大好,面色萎靡,一張臉蒼白地毫無血色。

阮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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